我试探性性问,话一出,宋均泽顿了一下。
他整个人转过来面向我,棕色的眼睛含着光紧紧盯着我的脸,眉头渐渐紧锁,弯下去的眼睛告诉我,他其实很悲伤。
他伸过手梏住我的脑袋,我贴近他的胸脯,近距离听到了他快节奏的心跳。
他一起一伏的胸膛好似在诉说着不安。
「茉茉,有我在,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。」
他上下轻抚我的头发,在安慰我,也在给自己打气一般,不断重复这句话。
因为没钱,我们爸妈的尸体最后才火化,装在最便宜的骨灰盒里。
深夜的城市刮起妖风,我和宋均泽一前一后抱着骨灰盒站在大街上。
我数着红绿灯上的数字倒计时走神。
其实我一点也不难过,因为我终于可以从家暴的阴影脱身了,我高兴还来不及。
这嗜酒的老登,前几天还想把我送去跟他酒友睡觉,想靠我的身体换一瓶茅台。
妈妈也知道,她非但没有阻止,看向我的眼神还多了几分嫌恶和一丝丝的嫉妒。
我步入青春期时,在最敏感的时候她也没有进行干预。
是我的语文老师看到我脏掉的校裤,带我去厕所垫的卫生巾。
也是她带我到商城买的合身内衣。
是她告诉我这是女孩子成长的标记,不必为此蒙羞,也不必为此害怕,更不必为此觉得和别人有什么不同。
因为自然盛开的花,是有不同的周期的。
说来可笑,我这几年的卫生巾,还都是宋均泽给我买的。
他虽然爱抢我的零花钱,但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。
我犹记得昨天妈妈在和楼下的婶子聊天时,婶子夸我女大十八变,越来越漂亮了。
我妈的声音刺耳,哪怕隔着两扇门,我也听得清清楚楚:「宋茉?哼,那骚样不知道像谁!明年就可以送出去卖啦!」
她说我坏话时从来不避讳我在不在。
那些难听的话我听多了,甚至有时候也差点脱口而出。
我曾问过宋均泽,我能考大学吗?
他叼着烟,没有打火机,又把烟夹耳朵上。
「茉茉成绩这么好,前途一片光明呢,别说大学,就是你要读博士,哥也给你供上去。」
「那爸妈不同意怎么办?」
「你不信任我?我说你能上就能上。」
想到这里,我抬头看向同样在发呆的宋均泽,跨向他的步子迈到最大。
爸爸酒驾,副驾驶坐着妈妈,他开车撞到马路的横栏上,两个人当场失血过多休克,没多久就死透了。
因为存在违反交通交规的情节,他们的死对我们而言只会增加负担。
为了安葬这两个人,我请假了好多天。
再回到学校,却发现宋均泽没来。
我打电话给他,听到电话那头隆隆隆的机械转动的声音。
「哥,你去哪了?」
我知道他是跑去厂里工作了,但是我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我。
「打工。」
「你搞什么?还有两百多天你就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?」
宋均泽却好像不在意,他的声音闷闷的,嘴里估摸着叼着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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