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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 节 昨日昙花（第1页）

（）

拼命生下弟弟后，妈妈大病一场。

为了给她治病，家里欠了好多钱。除夕夜那天，我看见爸爸直挺挺跪在债主面前，磕头求他再宽限半年。

那一刻我就发誓，我要努力读书，让全家过上好日子。

研究生毕业那天，我终于窥见天光。

可后来我才知道，这世上，哪有什么好日子啊。

上天从来都不会眷顾苦命的人。

我出生那天，大雪下了一夜未停。

一屋子人坐在土砌的墙边，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。

爷爷站起来，哆嗦着扒开襁褓看了一眼，失望地摇了摇头：「又是个女娃。」

隔壁大伯母见我妈生了个女娃，好心劝道：「桂香啊，不如把老二送走吧，也好减轻点压力。」

那时候村里生孩子，都是找个接生婆，在家里床上直接生的。

大伯母说这话的时候，我妈身下的血都还没干。

奶奶死得早，爷爷就我爸一根独苗，现在好不容易生了两胎孙辈，还都是女儿。

我妈也觉得自己不争气，忍着眼泪对我爸说：「我对不起你们老钟家，守平，你就送走吧。」

我爸嗓门虽然大，却是个胆子小的，闻言就说：「我不去，要去你去。」

两个人推来推去，最终谁也没去送。

就这样，我留在了家里。

我从小性格孤僻，不爱说话。

村里那些女人有时候嘟囔着要来抱我：「也不知道这个老二有什么好的，守平天天抱着不离手。」

这时候，我就会瞪她们一眼，然后哭得脸色青紫，上气不接下气。

她们再也不敢来抱了，只对着我妈说：「桂香，你们家那个老二，凶得咧，看都不让人看。」

我妈没生出儿子，在村里抬不起头，闻言只能讪笑：「长大就好啦。」

可是人啊，总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坏心思抖搂出来。

她们见我妈好欺负，故意拖着树枝从我的摇椅跟前过，那么多枝丫，总有一根能划到我的脸。

我疼得哇哇大哭，正在洗衣服的我妈闻声赶来，看到我脸上渗出的血迹，气得要命：「冬梅，你作孽哦，走路不晓得看一眼孩子啊？」

女人这才转过身来：「哎呀，桂香，我急着拖柴火回家，哪里晓得这里坐着个女娃娃。」

她特意加重了「女娃娃」三个字，说完就咯咯笑着走远了。

我妈敢怒不敢言。那个年头，生不出儿子就是比别人没本事，活该被看不起。

一直到四岁那年，我妈终于生下了弟弟。

为了给他起个好名字，爷爷把家族里唯一一个上小学的堂哥叫来，让他现场翻字典。

堂哥翻了半天，最终指着一处：「就叫这个吧，钟成功。」

爷爷有些狐疑：「能行吗？」

「能行，起这个名字，以后肯定大富大贵。」

爷爷一听就乐了：「我们家成功以后肯定有出息。」

是啊，弟弟一出生，爷爷和爸妈在村里又有脸了。

他什么都不用做，生来就是老钟家的希望。

爸妈总和大姐说：「你要让着弟弟妹妹。」

从前的喜糖，都是红色塑料袋子一大包，里面有两颗大果冻。

我和弟弟一人一颗，大姐从没吃过果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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