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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晨光飞蛾七级浮屠（第1页）

李四把手伸入野利讹埋怀里，从尸体余温判断，他估计人死了不到三个时辰。他的目光从野利讹埋手上的短弩，瞄向四匹倒毙的铁鹞子战马，他转头盯着野利讹尸首下那个浅浅的砾石坑，砾石坑边独狼眉心插着支箭，独眼都没来得及闭上。他摸出支独狼腰带上箭囊里的箭，比对了一下射中野利讹埋的两支箭，箭镞一样。

他走到另三具铁鹞子尸首边，盯着其中一个看了会儿，捏开尸首的嘴，掉出两截手指。他向东望去，远处还有几具尸首。

李四走到肋下和脖子都插着箭的老虎身边，看了眼老虎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，从老虎手上抽出那块金锭看了看，金锭上铸着军团鹰徽，是他赐给张三的金锭。他望向被割断咽喉的马，这匹白马本是他的坐骑，他的目光从马折断的前蹄移到一旁背后中箭的佶移尸体上，又缓缓移向不远处党移的尸体。他静静思索着，这两根手指

他站起身环视四周，那四匹马都是一箭正中要害，野利讹埋是西夏有名的神箭手，能在刚才那场沙暴中箭箭夺命的只有野利讹埋。他继而想到，野利讹埋可能之前就受了重伤，他射死所有的马是要和虎狼同归于尽。所以他胸前那箭是先中的，天灵盖夺命那箭是后中的。

他盯着射入老虎肋下的那支箭，箭镞和独狼眉心那支一样。他眯着眼望去那个浅浅的砾石坑，伏杀独狼的那一箭和射死老虎的这一箭是一人所为。

李四眼前浮现出这场短兵相接的血战，射杀虎狼的，似乎只剩下张三。

长途奔袭的铁鹞子们骑着疲惫挂汗的马走出这片残丘林立的修罗场，李四翻身上马，带领联队继续追向东方。

第二天，亥时三刻，距鸣沙堡二百里。

暗夜无边，张三马不停歇，马胸前的旧伤裂开，脓血一路滴落，一片毒埃浮尘中，三人赶到耙子湖外那座巨大沙丘下，张三策马转过沙丘，星光下他勒马凝望，耙子湖干涸了，旧日岸边仅存一片枯黄晒干的香茅草，香茅草边杵着一棵枯死的胡杨树。

人马再无半分力气，张三下马解开毯子扶起没罗娥婉，白纻解

开绑带，伤口恶化了，拔出的倒钩使伤口两边皮肉翻起难以愈合，

“这样下去她撑不到明天。”张三摸了摸没罗娥婉滚烫的额头，起身拔剑砍了些胡杨树枝堆

起柴堆。白纻盯着没罗娥婉的伤口，“火光很远就能看见。”张三从马褡裢里拿出火镰火石，他犹豫着。“万一没有追兵呢？”张三摇摇头。“他不会放过我们？”张三点点头。俩人望向西方，夜色深沉。张三将火镰火石互击了一下，黑暗中亮起一片火星。白纻抱来些干枯的香茅草帮着引火，不一会儿漆黑大地上亮起

了一堆篝火。没罗娥婉睁开眼，静静望着火光。张三将夏国剑放在火上烧着，而后给了没罗娥婉一根胡杨枝让

她咬住。没罗娥婉抬起苍白的脸望着张三，张三望着这张月光下依然娇美的脸庞，打开水囊喂她喝了几口水，又抹了些水在她干裂的嘴唇上。

他让她趴在干涸的耙子湖边，他曾在这儿用剑蘸着水为李四剃

他掀起没罗娥婉血迹斑斑的细衫，白纻用力压住没罗娥婉的肩膀，他用烧红的剑身烫合伤口，一阵皮肉青烟中，没罗娥婉咬断胡杨枝，整个人猛一弹起，把白纻掀翻在地，随即昏死。

俩人背后忽然转来声息，张三握着烧红的夏国剑猛转过身。

前方暗处，越移、庆元宁从、罗保保、米迁晴城，四个舞姬骑着疲惫已极的骆驼，从黑暗中走了出来。

张三将篝火踩灭，他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，人再也支持不住，撒了剑晕倒在地。

几十里外，百十个筋疲力尽的铁鹞子衣不解甲，马不卸鞍，黑压压一片席地而眠。远处那一星微弱火光熄灭时李四睁眼醒了，寒风呼啸，东方一片漆黑，夜色笼罩着大地，身边的马静立打盹，发出疲惫的喘息声，他静静看了一会儿，又闭上了眼。

起风了，白纻见张三在梦中瑟瑟发抖，她躺到他身后，轻轻抱住他相拥取暖。

梦中，张三看到李四正领着铁鹞子披甲执锐而来，马鼻子里喷出一股股墨绿色的气流，铁蹄踏在血泊里，溅起一朵朵硕大血花。啪一声，面目模糊的李四的鞭子抽在马脖子上，一条银色汗水甩起，马眼睛瞪着，筋暴在脸上，热风呼啸，鬃毛纷飞，马加速跑起来，

血花一路，大漠烧作红色，黄天飞沙滚涌，黑甲铁鹞子们齐声低吼，

于颠倒乾坤下拔出刀来，和马相连的铁链发出碰撞之声。张三奔逃，一只浑身白色的鹰在后面追，张三悚然回头，见白鹰袭来，利爪上扣着一颗巨人头颅，鹰爪深深嵌入头皮。那巨人头颅面目模糊，许多金锭不断从脖子的断口洒落，瞬间被遍地血花吞没，远处传来悲悯之声，像是羌笛愁绪，又似舞姬悲歌，于黄天红地之间，扬起一片刍狗乡愁。

第三天，卯时。睡了三个时辰的张三梦中惊醒，他望着月光里沉睡的白纻，伸

手捋起一丝她的额前乱发。白纻醒了，望着张三满是血污和尘土的脸。风袭大碛，浮沙簌簌，咫尺间俩人静静听着对方的心跳声。张三起身来到没罗娥婉身边，探了探她的鼻息，鼻息重而均匀。

他检查了一下伤口，伤口已被烫牢，不再失血。他将没罗娥婉重新裹起绑好，拖在一头骆驼后。白纻唤醒众人，张三拿出骷髅碗喂马喝了几碗水，经过三个时辰休息，马恢复了一些体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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