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孩子太可怜了,捞上来的时候,身上都泡发了……”
“我遇见过一次,说不听,有的小孩儿,比大人心还毒,他们知道什么叫害怕啊,又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……”
“不了了之了呗,孩子自己跳进去的,人工湖那边又没有监控,谁知道呢,他又没爸没妈……”
老板听着听着,又再说:“还在我这里打过几天工呢,每次来身上都带伤,我问,也不说话,孩子可怜呐,孤儿院出来的,就住在巷子后头的废电厂,那慈善机构也是缺德,就为了登一回报纸,把孩子送进实验一中,他又长成那样,浑身的烫伤,看起来邋里邋遢的,又穷,又没爸妈撑腰,可不是给人家欺负吗……”
大肚子老板咂咂嘴,叹了口气,在聊天里加入完了他的谈资,期待别人就他的话提出一些疑问,完成聊天的你来我往,大家打发一下时间。
店里走进来了一个始终低着头的男生,过来径直到老板面前低着头:“叔,还要人吗?”
他声音太小,跟以前死了的徐田真像,于是老板抬起眼皮,跟对徐田一样,不耐烦地反问:“啥?!”
“还……还要人吗?叔……”
老板更加不耐烦道:“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说话都跟蚊子哼哼似的……”他从柜台里站了起来,认真上下打量了一遍地上站的小孩儿,从他牌子货的鞋、还有三中的校服,以及低着头也能看见的一身养尊处优的好皮肉,立即摆了摆手:“不招,赶紧回家吧,小孩儿。”
许填有些急了,把头抬起来,不敢看他,低垂着眉眼:“为什么……叔……你招人的……厨房……缺洗碗的……”
老板看见他的脸,脾气一下没了,慈父一样,温和道;“是招人,可你看看你,细胳膊细腿儿的,还不知道你成年了没有,你爸你妈要再来找我,我吃不了兜着走,听叔的话,赶紧回家找爸爸妈妈去。”
许填说:“我没爸没妈……”
老板不当回事儿,只是招手赶人:“是是,都这么说,快回家吧!”
上回就来了一个,他妈找来的时候骂他雇佣童工,差点儿让他店也开不成,不是谁都像徐田那个丑小孩儿那么好用的。
夏日炎炎,许填坐在冷饮店门口,看着人群来来往往,有买可乐的,也有吃雪糕的。
他摸了摸兜里那张卡,街对面就是取款的地方,还是放回去了,那是那个人的司机在医院的时候给他的,准确的来说,是给“许填”的。
大不了就饿死,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他像一只马路中央被压扁的饮料盒,还可以再承受许多次的碾压,因为反正已经这样了,死都死过一次了,无所谓……
可是,他还欠人家一顿饭钱,还有一根雪糕……
他想到了昨天的饮品店,好像有贴过招聘广告。
“许填?”听到了让他熟悉万分,恐惧一生的声音,上方人笑得像恶魔:“你舍得回来了?不是转学了吗?还敢不接我电话?”
他被人从地上一把拉起来。
纪辰虽然心里有气,可看见他这张脸,可怜巴巴地蹲在这儿的时候就消下去大半,用手给他扇了扇,骤然又温和道:“热不热?”
怀里的身体在不停发抖,纪辰其实已经做好这个人冷脸把他一巴掌打开的准备,反正他仗着自己有一张好脸,惯会蹬鼻子上脸的,纪辰是个Gay,这他从来没隐瞒过,一块儿玩的那些人都知道,他来实验一中当天就看上了许填,他妈的,长得比女生还漂亮,但是追他的人太多了,他又是块儿冰山,天天拉着个脸,轻易碰不上边儿,直到两年前,学校塞进来了个出身孤儿院的丑比转学生,要借这里的学籍考试,许填突然找上他,说那个转学生在课间接水的时候烫了他,还说他的头发颜色奇怪,纪辰当时让他吊的不上不下,正是上头的时候,不用他说,就替他报了仇,可折腾那丑比太上瘾了,他简直是一个合格的玩具,大家无聊的时候就玩玩他,谁知道……死了……怪没意思的。
纪辰其实只喜欢许填的脸,他那阴郁无常还假清高的脾气是一点也不喜欢,非要说起来的话,他还没那个死了的玩具乖,这会见他却不知怎么,觉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,柔顺、乖巧、跟这张脸达成了完美的统一,杀伤力巨大,他其实已经在远处看了他一会儿了,看见他蹲在那里发呆,有人看他就胆怯地躲避眼神,柔弱、美丽,急需被人呵护。
纪辰心里跟天气一样,焦躁、炎热、在他肩膀上拍了拍,这回才想起来安慰:“你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,别难过,人死不能复生……以后,我一直陪着你。”
他双手握住人肩膀,声音低沉,努力作出最温柔的表情,笑着说:“再问你一次,要不要答应我,嗯?”
久久没有听见人说话,只是感觉到手上的身体在不停发抖,这让纪辰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,他捉住的不是实验一中的小美人许填,而是徐田那个丑比窝囊废,以前,他只要看到自己,还什么都没做呢,那傻逼就抖得快要死过去了。
纪辰有些烦了,他没什么耐心,脸上霎时变了,温柔撕裂:“操你妈!说话!”
他这一嗓子,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,许填被他摇晃的快要碎掉似的,整个人僵直了,喉咙都在颤:“救…………救……”
他说不出来,没有人会来救他,他试过不止一次。
周围有胆大的男生过来:“你放开他!欺负人是不是!”
纪辰对着别人更没有好脾气,他抬起眼,放开低头不语的人,一拳便揍翻了带头英雄救美的男生,他戴着新买的铁爪环,那男生摔到冰柜跟前,抬起头时,脸上烂了,嘴里吐出来的也都是血丝。
纪辰就站在那儿,很兴奋的等着,等他起来。
有实验一中的,赶忙从后头过来拉那男生:“别惹,他是纪辰,就是西城建设的纪辰,惹不起,杀了人,他爸都能让他没事儿。”
有跑车声音停下,车上下来一群富家子弟,叫道:“辰哥,找到嫂子了?不跟你闹分手了?”
许填站在烈日底下,像陷在噩梦里,理智告诉他,跑!快跑!可是他呼吸急促,满头是汗,挪都挪不动脚,哪怕是一厘米,像是一座雕塑。
那男生起来之后脸色发白,往后退了退,再没说话,随着他这样,周围人的勇气也消散了。
只是同情的看着烈日底下那个漂亮的小男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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