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翻了个身,“来罢,沈太太,咱们得开饭了。”
什么担心她会抑郁会精神不对,都是庸人自扰,小姑娘长大了好啊,长大了才能做大人的事。
初雪下的时候,容明德的事基本已经有了定论,被检方以销售假药和行贿罪起诉,因其有主动配合调查的情节,两罪并罚,处以七年有期徒刑。
“美达的处罚要晚一点,俸清说省里要动一批人。”沈砚书替她穿上大衣,又仔细扣好扣子,“我陪你和阿姨去见见伯父,你安慰他几句。”
容溪点点头,看着他的目光流露出感激,“……多谢。”
“咱们是什么关系,不说这个。”沈砚书笑了一下,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。
在沈砚书等人的努力下,容明德多年前参与盗卖婴儿的罪行最终免于起诉,但其他问题已经让他吃到苦头了。
七年后他出狱,也已经七旬,晚节不保,已经将他近一辈子的成就全都抵消,别人提起容明德,总有罪名挂在他的身上。
他已经受到了惩罚,沈砚书将目光落在容溪的背上,这是容明德给他的补偿,他的女儿。
也幸好,他是容溪的父亲。
阔别了几个月,容溪终于再次见到父亲,他原本就花白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,再也没有黑发的影子,脸孔瘦削,布满了皱纹,整个人有些颓丧,老了不止十岁。
只有在看见妻女时目光才亮了亮,“阿艺,元元……”
“爸爸,我和妈妈来看看你。”容溪双手把着话筒,声音哽咽起来。
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了一场,容明德才问:“只有你们来么?”
“……沈木头在外面。”容溪抿着嘴唇回道,目光有些复杂。
容明德面对女儿望过来的眼神,觉得无地自容,嗫嚅着问:“元元,你……你都、都知道了?”
“……嗯。”容溪低低应了声,又立刻抬高了声音,“爸爸你做错了!不该那样的……”
容明德叹了口气,整个人显得有些佝偻,“是啊,爸爸做错了,等以后……爸爸亲自去赔罪。”
“好,那你在里面要好好的,争取早点出来,我和妈妈等你回家。”容溪瞪着眼,用力点点头。
她微微靠在母亲的身上,还和从前小时候那样,露出依赖的模样来,徐佳艺摸摸她的头发,对着话筒道:“明德,你好好的,我等着接你回家呢。”
被带走之后,无论说到什么,容明德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,却在听见妻子声音的瞬间老泪纵横。
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,可徐佳艺不是,她会说我等你回来,容明德心想,这一辈子已经值了。
容溪等他平静了,才把明德医院的事跟他讲了,她知道里面有电视可看,父亲或许已经知道了后续,但她还是想亲口告诉他,“……不过爸爸,我把股份卖了,对不起。”
容明德笑笑,伸出手掌隔着玻璃和女儿的手贴在一起,声音依旧慈爱,“没关系,卖了就卖了,本来就是为了叫你和你妈过好日子的,能有钱花就行,医院给谁都没关系。”
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,他觉得很满意,只是若更早点想通这个道理,痛哭应该会结束得再早些罢。
他叹了口气,“替我向砚书道歉,就说我对不起他,下辈子我给他当牛做马。”
“爸爸……”容溪吸了吸鼻子,又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,容溪再依依不舍,也只能和母亲一起离开看守所,外面的风向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一阵生疼。
沈砚书站在树下车旁,见她们出来就连忙迎了上来,伸手替容溪拉了拉帽子,“走罢,咱们回去了。”
容溪点点头,扶着母亲和沈砚书一起往前走,安静的,沉默着。
上了车之后,沈砚书拧开保温杯,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,“暖暖,小心些,别烫着了。”
“回家去罢,我给你们俩做饺子?”徐佳艺低头呷了口热水,呼了口气后问道。
热水滑过喉咙,有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,容溪觉得身上的好冷被驱散了,听见母亲的话,先是看了眼沈砚书,然后点点头应好。
他们谁都没有提看守所里的事,默契的避开了和容明德有关的话题,只聊着晚饭的饺子要做什么馅儿。
沈砚书更是不提这些,等到晚上回到他们的住处,也只问容溪要不要听琴,容溪说要,他就带着她去了书房。
弹的是那首《青梅》,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”,他们也曾青春羞涩情窦初开,也曾有过困难和挣扎,好在最终也没有分开。
容溪想起那支MV的最后,三十岁的容溪和十来岁的容溪面容重叠,冲着那人嗔了一句,“你怎么才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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