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忽然下起了雨,这雨下的又急又骤,黄豆大的雨滴打在芭蕉叶上,急风吹落了叉杆,窗牗撞出叩击声。
顾修惊醒,披衣起身,点上灯,书桌上的镇尺忘记压住纸,吹了一屋子。
他弯腰将这些纸捡起来搁到书桌上,用镇尺压上,雨丝倾斜进来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。
这是要降温了。
不知小藏獒会不会冻坏。
提了一盏灯,房间穿过一道廊芜,推开抱夏的门走进去,灯火映亮,照出笼子里的小藏獒,缩在一角哼唧。
看见人进来,蓦的竖起身子,爪子扒着笼子,黑白毛发柔顺的贴在身上,嘴巴张着,舌头垂下来随着呼吸颤,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过来。
这期待的眼神,好像是希望被人从笼子里捞出来。
一瞬间,顾修觉得它同自己是一样的。
人畜各自有各自的昼夜生息轮回。
他到底没将它抱出来,给了它一张小毯子,再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的时候,他想,这雨若是再下下去,明日沈星语怕是又没法过来了。
沈星语这一夜睡的亦不踏实,做了一夜梦。
待醒来,看着这杳杳春雨,眉头蹙起来。
“今年的雨水瞧着倒是比往年多。”书娴有一种农人靠天吃饭的共同命运感,脱了湿漉漉的蓑衣交给倩雪,往厅内走,地砖上留了一路狼狈水渍。
“看起来要连着下很久的样子,”她惋惜的叹一声,“若是再迟几日下多好,好歹将秧苗全都栽好。”
沈星语投了热帕子迎上去给她擦脸上沾的雨水,“还差很多吗?”
“总是下雨,运输不容易,农人秧的也慢,”书娴接了帕子抹干净脸道:“估计还得半个月才能做完。”
“快去沐浴,我给你煮杯热茶暖和暖和,下午别出去了,若是事事都要你这个东家监工,我看那些管事也该撤了。”沈星语嘀咕道。
“我就是操心的命,不亲自去看看,总怕那些人敷衍了事,坏了你辛苦弄出来的秧苗怎么办。”
书娴边提着湿湿的外袍边朝房间去,沈星语不好意思的支着下巴,算起来,她大多数时候就动了嘴巴,勤勤恳恳的实事大部分都是书娴做的。
书娴沐浴完换了干净衣裳出来,沈星语的热茶也准备好了。
她接过茶,注意到沈星语描粉涂脂,裙子亦是做工繁复的金线绣牡丹薄水烟掖地裙摆。
“哦豁,打扮这么好看,要背着为夫去幽会?”
沈星语庆幸自己没喝茶,否则这会子该腔进鼻腔里了,拨弄着金橘的叶子,“昨日里这不是有事毁约了吗,今天也不好再爽约。”
热茶蹿出袅袅白烟,书娴往椅背一摊,仰头看见,长叹一声,“唉,天要下雨,一支红杏即将要出墙。”
沈星语单纯且无辜的笑脸:“你这院子有种过红杏?”
“呵!”书娴从鼻腔里哼出一生,偏头摸摸阿迢毛茸茸的脑袋,心中安慰不少,“还是我家阿迢宝宝好。”
阿迢捧着脸,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,小猫一样,乖顺的将脑袋凑过去给书娴摸脑袋。
正这时,倩雪撑伞穿过院子拎了个瓒盒进来。
“姑娘,睿贝子身边的东子送过来的。”
阿迢笑眯眯接过来,揭开盖子,里头是当下难寻的新鲜水果,红润润的殷桃,油亮亮的葡萄,山楂果子摆的满满一盒,看着就很有食欲。
阿迢舌头舔了舔唇瓣,将水果拿出来给两人分享。
书娴痛心的拍着心脏:“我这算不算是传说中的妻离子散命?”
沈星语: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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