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我们这辈子真能了解一切,我们就会迅速发现只要有人说他把握十足,就表示他几乎大错特错。眼前这事儿也不例外。我妹妹是非常优秀的警探,杰出的神枪手,我确信除此之外她还有不少别的令人称道的品质——可假如有一天她得靠算命谋生,她肯定会饿死。她宽慰我的那句话“情况糟不到哪儿去了”一直在我的耳边回荡。事实上,我发现情况真的会变得糟到极点,而且已经如此了。
首先不大好的便是:这天余下的时间,我都在大家的回避中度过。听起来不太糟,但实际感觉相当难受,甚至还造成几个经典的搞笑片段——我一出现,大家便佯装没看见我一样争先恐后逃走。出于某种原因,我不太能够欣赏这种喜剧效果。差6分钟5点时我觉得自己简直比平时更加疲惫。我瘫坐在椅子上,看着嘀嗒转动的时钟,惊叹自己的职业生涯——或许还有自由生涯——的最后几分钟流走。
实验室里发出一声杂音,我扭头一看,原来是文斯·增冈。他看到我,猛收住脚。“哦,”他说,“我忘了,呃。”然后他一个转身冲出门。他忘记的无疑是我可能还在这儿,如此一来他便不得不与一个因涉嫌谋杀另一同事、正在接受调查的人说话。这对文斯这类人来说,肯定格外不好受。
我重重叹口气,不知道结局是不是真的就这样了。被愚蠢的暴徒诬陷,被同事回避,被怨天尤人、连小联盟都进不去的电脑呆子跟踪骚扰,这已远远超出“卑鄙”的范畴。另外叫人难过的是,我也曾表现出如此巨大的初期征兆。
时钟嘀嗒运转,差2分钟5点。我莫不如现在就收拾好东西回家。我伸手去拿笔记本电脑,然而就在我手搭上屏幕,准备合上它时,一个恶劣的小念头掠过我的脑海,于是我点开收件箱。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,甚至不能被称为直觉,可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一直在我耳畔低语。在小脏屋发现“德克斯特式死尸”后,他曾发来一封邮件,现在卡米拉死了,或许,只是或许……
我打开收件箱,看着最新一封电子邮件的标题,心头的“或许”变为“笃定”。标题上写着:“如果你看到这封邮件,说明你还没有入狱!”
根本无须置疑发件人的身份,我点开邮件。
至少现在还没。不过别担心——如果你能一直这么走运,用不了多久的,不管怎么说这比我为你设想的好得多。对我来说干掉你根本不够,我得先让大家知道你是什么人,然后……嘿,你现在知道我能做什么了。我做得越来越好了,就因为正好轮到了你。
她真的很喜欢你——我是说那些照片,到处都是!真变态,痴迷不已。第二次约会时她让我进了她的公寓,你得承认,假如她真是好人,可不会干这种事儿。看见你那张脸贴得到处都是,我立刻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,我也确实做了。
或许有点儿草率?或许我只是渐渐喜欢上了做这种事儿,我不懂。真讽刺,是吧?明明是想摆脱你,却越来越像你。不管怎样,这么完美的事儿怎么可能是意外?所以我干了,并不后悔,何况我才刚刚开始。如果你觉得你能阻止我,我劝你再好好想想。你只知道我能和你做一模一样的事儿,除此之外你对我一无所知。我的矛头已经指向你,而你只知道自己大限将至。
祝你过得愉快!
往好了想,我应该庆幸自己没患上偏执妄想;为了设计我,幽灵真的杀了卡米拉。往坏了想,卡米拉死了,我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之中。
当然,事情之所以会变得更糟,都是因为德博拉说了情况不会更糟。
深陷痛苦的我恍恍惚惚往家走,只期盼自己可爱的小家能给我一丝安宁慰藉。我到家时,丽塔正等在门口,然而欢迎我的却不是温柔的关怀。“你这王八蛋,我就知道!”她的问候完全是在低吼我,和她会往我脑袋上扔沙发一样令我震惊。而且这还没完。“去你妈的,德克斯特,你怎么能这样?”她瞪着我,双拳紧握,愤怒得理所当然。我知道自己做过不少令许多人不高兴的事儿——哪怕是对丽塔——可最近看来,大家似乎把坏事儿全归到我头上了:还都是些我做都没做过,猜都猜不到的事儿。因此我往日的聪明才智这次丝毫没反应过来,全然不见我引以为傲的游刃有余,只是瞪眼看着丽塔,结结巴巴地问:“我能……怎么……我做了什……”
我的反应简直虚到不可原谅,丽塔顺势猛追。她狠揍我的胳膊一拳,正中脆弱的靶心——德博拉最爱攻击的位置,说:“你这畜生!我就知道!”
我瞥了眼她身后的沙发,科迪与阿斯特正沉浸在游戏世界里,莉莉·安则在旁边的婴儿围栏里开心地看他们杀怪物。丽塔这些脏话他们一句也没听见,现在还没,可如果继续下去,痴迷游戏的孩子迟早会清醒地察觉到。不等丽塔再动手,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问:“丽塔,我的老天,我怎么了?”
她猛地甩开我。“畜生,”她重复道,“你他妈知道自己怎么了。你跟那个白脸婊子搞上了,你怎么不去死?!”
有时我们会发现生活中的某些片刻根本讲不通。仿佛某个无所不能的电影剪辑师剪掉了一段我们熟悉的日常生活,再随便插一段时间不同、类型不同,甚至国家不同、画风不同的内容进来。你茫然地环顾四周,陡然发现别人说什么你都听不懂了,发生的事儿与你所知道的现实没半点儿联系。
眼下便是如此。温文尔雅、全身心为德克斯特付出的丽塔,从不发火、从未说过脏话的丽塔,竟然把这两点同时推翻了,而且矛头直指这次完全无辜的丈夫。
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处在哪部电影里,但我知道该我说台词了,也知道我必须马上稳住场面。“丽塔,”我尽可能安慰她道,“你的话根本讲不通……”
“去你妈的讲得通!去你妈的!”说着,她又跺着脚挥拳打我。阿斯特抬头看向我们——轮到科迪玩儿了——于是我再次攥住丽塔的手,拉着她离开前门。
“来,”我说,“去厨房说。”
“我才不——”她刚开口,我便提高音量盖过她。
“别当着孩子的面。”我说。她内疚地瞥了一眼孩子,随我穿过客厅,走进厨房。“好了,”我拉开椅子,坐在熟悉的餐桌旁,“能不能请你简单明了地告诉我你到底在说什么?别用已经被肯塔基州取缔的语言讲话。”
丽塔站在桌子另一端,居高临下抱着双臂瞪着我,依旧愤怒得理所当然。“你他妈真油,”她咬牙说,“即使是现在,我都快信你了。畜生。”
我确实很油。德克斯特凡事都很油,冷静掌控一切,并因此受益匪浅。然而现在我却觉得我的冷静与娴熟正逐渐溶解,变成名为“挫败”的布丁。我闭眼深吸一口气,试着让脑子回到一个更舒适的温度。“丽塔,”我睁眼看向她,神情宛若一个长年遭受折磨的病人,“我们就先假设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行吗?”
“浑蛋,别想要——”
我抬起手。“不用提醒我我是浑蛋这点,这个我知道。”我说,“我不知道的是——为什么说我是浑蛋,好吗?”
她又瞪了我一会儿,我听见她不住地叩脚尖,接着她松开双臂,长出口气。“好吧,”她说,“先顺着你的把戏来,你这王八蛋。”她指着我,倘若那指尖装了子弹,估计我现在已经就地身亡了。“你和你那婊子同事搞外遇,警探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!”她说得好像警探的一个电话就能证明一切似的,“他还问我知不知道那个人,知不知道你有外遇,有没有别的照片!我还看到新闻说她死了,上帝,德克斯特,你是不是杀了她,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发现了?”
我相当确定我的大脑一定程度还在运作,毕竟我还没忘记喘气。可高级功能似乎全停止了。思绪的碎片闪过,但却无法汇聚成切实的想法和语言。我意识到自己又喘了口气,隐约感觉过去了许久,沉默长得令人越发不安——但我思绪一片混乱,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。脑内的齿轮费力地缓慢转动,总算有单个的词蹦出来了——浑蛋……杀……警探——最后,借着第三个词,一张图浮出乱窜的神经元,升至混乱思维顶端——一幅怒目圆睁的人猿肖像,愚蠢无知,眉低眼高,笑容猥琐。我这才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完整音节。“胡德,”我说,“他给你打电话了?”
“我有权知道我的丈夫杀没杀人,”丽塔说,“何况他还对我不忠?”她的补充听起来好像杀人可以忽略不计,不忠才是真的卑鄙可耻。据我所知,正确的社会优先顺序可并非如此,但现在可不是讨论当代伦理道德概念的时候。
“丽塔,”我鼓起全部冷静与笃定,说,“我几乎不认识这女的。卡米拉。”
“胡扯,”她说,“理查德说——警探说她家里到处是你的照片!”
“没错,阿斯特还有乔纳斯兄弟28的照片呢。”我自认为解释得不错,可不知为何丽塔并不买账。
“阿斯特才11岁!”丽塔恶狠狠地说,仿佛我反驳本身就已无耻之极,她绝不会让我用这么低级的手段脱身,“何况她可没和乔纳斯兄弟整夜待在一起。”
“我和卡米拉一起工作,”我试着冲破非理性的云团,“有时不得不工作到很晚。公开场合,周围还有一堆警察。”
“所有警察都有你的照片?”她质问道,“收在活页夹里、厕所门背面?!拜托,别侮辱我的智商。”
我非常想说要侮辱你的智商我得先找到它才行,可为了眼前更大的目标,有时我们不得不牺牲一两句精彩台词,而现在大概正是这种时候。“丽塔,”我说,“卡米拉拍了我的照片。”我摊手示意自己勇于承认这尴尬的事实。“而且显然,还拍了很多。德博拉说她暗恋我。这我控制不了。”我叹口气,摇摇头,让她明白我坦然承受了世界施加给我的不公,“但我绝对、绝对没有对你不忠。不会和卡米拉,也不会和其他任何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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