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天成摆摆手:“去吧,孩子。”
小雪儿又咬了咬嘴唇,快步地朝门口走去。可呼天成又忽然叫住她说:“等一下……”小雪儿站在门口,转过脸来,默默地望着他……
呼天成说:“你妈她……”
小雪儿说:“我妈她……”
呼天成说:“噢,噢噢。孩子,给你妈捎个话,就说我……让她多保重吧。”
小雪儿默默地点点头……
接着,呼天成又用伤感的语气说:“孩子呀,你呼伯老了,上岁数了,又管着呼家堡这么一大摊子……有时候,也累,也孤啊!你得闲的时候,多来看看你呼伯,好吗?”
小雪儿又点了点头。
呼天成叹了口气,终于说:“天不早了,回吧。”
小雪儿走后,呼天成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。他喃喃地说:“好菜呀,多好的一盘菜呀!”
接着,他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女人,出现了一双凄然动人的眼睛,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,那些日子就像是粉红色的羽毛,在他的眼前乱纷纷地飞舞着,一片一片、一絮一絮地落在他的心上,飞动着的是羽毛,落下的却是火焰……他的心说,是钢人也化了呀!
是呀,三十五年前,他曾经救过一个女人。每当想起那个女人,他就会闻到一股枣花的气味。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,那个女人倒在村口的草庵里,那天,她穿的就是一件枣花布衫……后来,那女人多次对他说:你要了我吧,要了我吧,我实在是受不了了……可他一次也没有要过那个女人……他多想要那个女人呀!可是,那时候,那时候呀……
现在,在他六十大寿的这一天,她的女儿来了,她是来回报他的……什么叫“献身”?这才是“献身”哪!人,活到了这份上,也算值了。账是不能还的,有些账必须让它欠着,欠着很好。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,今夜,他没有再听到那“沙拉、沙拉”的声音,它竟然不再出现了……为此,他也有一点点的遗憾。
呼天成轻轻地拍着脑门,默默地对自己说:练吧,再练练功吧……
夜半时分,呼天成练完功,刚刚躺下打了个盹儿。突然,那个放在小茶几上的“对讲机”响了,里边传出了民兵连长呼二豹那急切的呼叫声:“呼伯,呼伯有急事向您汇报,有急事向您汇报!”
呼天成坐了起来,拿起那个“对讲机”,平静地问:“啥事?说。”
呼二豹在“对讲机”里迟疑了一下,说:“这事,鳖儿……”
呼天成问:“急事吗?”
呼二豹说:“急事。”
呼天成马上说:“你来吧。”
一个时辰不到,呼二豹手里抓着那部“对讲机”,气喘吁吁地跑来了,他进门就报告说:“呼伯,有人往您脸上抹屎!”
呼天成仍坐在那里,沉静地看了他一眼,批评说:“看你慌哩,慌个啥嘛?啥事儿吧,说清楚。”
呼二豹喘了口气,又说:“我刚刚得到消息,有人要走……”
呼天成问:“谁要走?往哪儿走?”
呼二豹说:“就是那个愣头青货,二组在面粉厂的那个刘庭玉。操!他要脱离集体,要带着老婆孩子走……这不是往您老脸上抹屎是啥?!”
呼天成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好久没有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淡淡地说:“走就让他走嘛,你慌个啥?”
呼二豹一时被激住了,他望着呼天成,张口结舌地说:“这,这……他正收拾东西哪,明儿一早就走了呀!”
呼天成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,就在二十天前,省里的一个领导来参观的时候,他还笑着说:“呼家堡没有一个人愿意脱离集体,打都打不走啊!”那个领导也笑着说:“你们是平原一枝花,富哟!”可现在,他的话音刚落,就有人要走了……这是扇他的脸哪!
呼天成闭上眼睛,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通知干部们,开个会吧。”
呼二豹应了一声,立时走到院子里,拿着“对讲机”大声吆喝起来……
一会儿工夫,干部们匆匆赶来了。等人到齐的时候,呼天成站起身来,望了他们一眼,说:“你们讨论吧,拿个意见出来……”说着,却径直走到靠里边的那张草床上,一扭身躺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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