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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 节 文天祥 当我陨灭天上星明(第3页)

数年来,他排挤大臣、阻碍台谏,所依恃的,是对理宗脾性的了解和逢迎。

盛夏,理宗准备去禁苑赏荷,董宋臣在一日之内建起了一座凉亭。隆冬,理宗去梅园赏梅,发现梅园中也有一个新亭子用以休憩。

理宗责备董宋臣奢费用度,谁知他应对道:这座亭子并非新建,而是将荷池的凉亭迁移过来的。听罢,理宗龙颜大悦。

董宋臣媚上而欺下,得了「董阎罗」的绰号。

他的权势,本不是初入仕途的文天祥所能相抗,但是蒙古入侵一事,使得文天祥直接与他对抗起来。

1258年,蒙古大汗蒙哥、其弟忽必烈和大将兀良合台分兵三路南下,蒙哥率主力军攻打四川,宋军无力相抗,四川北部地区先后失守。

但后来,他在合州钓鱼城(今属重庆)受到阻碍,久久无法破城。开庆元年(1259年)夏,他死在了钓鱼城下——是病死、落水死还是中流箭而死,后世史学家并无定论,但无论如何,这是一个让宋人心花怒放的好消息。

蒙哥虽死,元军未退,当年八月,董宋臣建议迁都四明。四明是临海的小郡,南宋初年,高宗也曾仓皇流亡至此,金兵渡江追及,他九死一生,辛苦逃脱。

四明在经济上、地理上都不适宜作为都城,迁都的提议,是饮鸩止渴,自速死路。

朝中官员心中不以为然,但大多不敢公然提出异议。

两个月后,时任海宁海军节度判官的文天祥写了一篇奏疏,恳请皇帝「斩董宋臣以谢宗庙神灵,以解中外怨怒,以明陛下悔悟之实」,并提出大量用兵、治军的建议。

他直言犯谏,但这封奏疏并未收到任何回复。

一腔热血,骤遇兜头冷水,文天祥不愿妥协,又上书自请罢官。

不过,他的奏疏并非全然无用,此前,已有何子举、朱貔的反对,再加上他的激烈态度,迁都四明的提议至此作罢。

不久,忽必烈与兀良合台在潭州会师,撤军北返,南宋的灭国之忧,似乎得以缓解。

冤家路窄。景定四年(1263年),文天祥任著作郎兼景献府教授,而董宋臣被理宗委职内侍省,主管景献太子府的事务。

官大一级压死人,但文天祥并未因此踌躇不言,而是再一次向理宗上书,说自己决不能与董宋臣联袂共事:

而臣子所以事君正义谓何……此臣所以不敢强颜以留,亦不敢诡辞以去,忘其婴鳞不测之危,以冀陛下万一听而信之。臣言得行,宗社之利也,臣之荣也;如臣之积忱未足以仰动天听,坐受斧钺,九陨无悔。

临事直行,有进无退,义之所在,「九陨无悔」,这不是出于年轻人的血气之勇,而是文天祥一生未改的行事风格。

奏疏上达,皇帝又是留而不复。这次,文天祥没有自请罢官,而是被排挤出京,去了瑞州任职。

文天祥为何如此「痛恨」董宋臣?当然不是出于私怨,他痛恨的,是国家渐入危局、来日大难,而以董宋臣为代表的一帮人,不仅肆意逢迎、粉饰太平,还撺掇君王迂回逃避,此风若长,恐怕将来风雨骤来,事无可挽。

文天祥的预感,丝毫没错。

03

宋与辽、金、蒙古的「恩怨情仇」,从后人的全知视角来看,很有点讽刺小说的意味。

北宋联金灭辽,后来却被金军所灭。南宋联蒙灭金,最终却被蒙古军所灭。

北宋初年,宋辽对峙,时有战事。北宋末年,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,宋遂与金订立「海上之盟」,并于1121年一同攻辽。

在宋金夹击下,辽国灭亡。

但是金国的野心非止于吞没辽国,金军在辽亡后,趁势南下攻宋,不过此时宋军激烈抵抗,金军未能得手。

1126年,金军再度南下,这一次,仅用了一年,就攻破北宋都城汴京,俘虏了宋徽宗、宋钦宗,北宋灭亡,是为宋人锥心刺骨的「靖康之耻」。

风水轮流转,百余年后的宋理宗绍定五年(1232年),蒙古大汗窝阔台派遣使者出使宋朝,要求宋朝出兵助蒙古灭金,允诺届时将会把金朝所占领的原属北宋的河南之地,划归宋朝。

金国得到消息后,金哀宗曾恳求宋朝不要出兵,称「唇亡齿寒」,金国如果灭亡,蒙古将长驱直入,南下侵宋。

而宋朝内部,也颇有一番争锋。

有人主张联蒙,觉得这是洗雪靖康之耻的良机;有人担心蒙古狼子野心,主张助金;也有人主张作壁上观,两不相帮。

有识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机会,譬如卫泾就说:「一弱虏灭,一强敌生,犹未足以为喜也。」

最后,理宗还是决定向蒙古递出橄榄枝。

次年,蒙古出兵攻下了金朝的南京(今河南省开封市),金哀宗逃到蔡州。蒙古都元帅塔察儿派使来到襄阳,要求南宋出军,共同攻打蔡州。

理宗派孟珙、江海率领两万兵马,运载着三十万石米的粮草前往蔡州。

此役之中,更是宋军首先攻破蔡州南门,再引蒙古军入城。

联蒙灭金,是否明智?其实不必说前车之鉴,也不必看后来的历史走向,光是看看南宋、金、蒙古的地理情况,就能有初步的论断。

金国横亘在蒙古和南宋之间,金国灭亡之后,对蒙古而言,南宋可谓触手可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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