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南部大平原,天气变化之快如川剧之变脸表演。刚来那个月,我就一下子遇到了各种天气:先是响晴天,接着说下雪就下雪,雪还没化完,突然下了冻雨,再接着又刮起了龙卷风,这接二连三的极端天气,仿佛是给新来者下马威。花开时节,一阵风来,次日就红消香断。我家有棵玉兰,去年刚开花时,当晚急剧降温,次日起来,看到鲜花不鲜,全冻死了。
不管什么花,到了俄克拉荷马都可能变成昙花。
这些花也不甘心,总琢磨着伺机反攻。今年秋天阳光暖洋洋的,也没有风。于是,那棵玉兰重新绽放,挂满树枝,开得轰轰烈烈,开完了,又不慌不忙地抽出了娇嫩的新叶。我跑回去查了一下日历,发觉没有记错,此时是秋天,不是春天。
接着,玫瑰也盛开了。邻居家和我们搭界处种的一种不知名的灌木,也开满了红色小花。成排的棠梨,虽无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况,却也断断续续吐出白色小花。
很多人家的草坪,也姹紫嫣红起来。换在春天,这些花草被视作另类野花、杂草,大家或请治草公司治理,或自己买药来除。很多所谓“野草野花”,其实很漂亮。大家却将其归类为“野草”(weeds),然后除掉。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。
在美国,我多半情况下入乡随俗,在草坪上却很难接受他们的做法。养草坪破坏了生物多样性,而且为了养护草坪用药过度。这些药最终随着雨水,流进小区池塘里。如果你去池塘钓鱼,回家烹饪,搞不好药又跑到肚子里。
我老是和同事灌输我的不同看法,多多少少也影响了一些人。“谁规定百慕大草不是野草的?”中午吃饭时,听到一个同事说。
我说,在小区,不除草,邻居投诉。我邻居对保护草坪近乎痴迷。她说如果她的草坪整齐划一,我的草坪上花枝乱颤,那么我的花会随着小鸟、大风等各种渠道,把种子带到她家草坪上,让她前功尽弃。我心想,这是你的草坪没做好绝育工作,关我什么事?可为了中美睦邻友好,我还是算了。
同事说:你其实可以说,某某花,是你国家的国花,或是你所信奉的某个宗教派别的圣花,不能随便除掉,你邻居就可以闭嘴了。还是美国人知道怎么对付美国人!
老天有眼,大自然的花草和我很默契。在四周植物界的会议上,大家可能也说:是啊,这些规则都是谁制定的?大家开花的开花,长叶的长叶。秋后的繁茂,算是回光返照,邻居们和治草公司,网开一面,不赶尽杀绝。这些野草,死里逃生,进入了各自人生的第二春,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向衰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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